温哥华港湾(BCbay.com)专栏作者
熙妈
刚来温哥华时,行李里埋着一个电动推子,理发用的,是国内熟识的Tony老师送的。知道我要出国,人家贴心送上理发神器,还说,姐啊,听说国外理发贵,您带着这个,可以给孩子在家剃头了。满满的感动在心头。
当时还是任何价格标签在脑海中都迅速换算汇率的时候,一看理发店价格,再看看家中懵懂小儿话都说不清正是好骗,于是,豪情万丈,说干就干。无奈,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脑海中是Tony老师娴熟的手法,到了我这里就是帕金森综合症发作期。抖抖嚯嚯完成任务,鲁迅小说里的一个词从空中飘来,“癞痢头”。孩子圆圆的大脑袋上像是牛拉车耕过的沟沟坎坎,老母亲的心哇凉哇凉的。那段时间,出门就给他卡一顶帽子,让他很是烦恼。有一天逛超市,小儿又不耐烦的把帽子扔到一边。一白人大爷竟然兴趣盎然地盯着看,然后急切问我这波浪头在哪里理的,好酷啊。我一脸“黑人问号”地呆在原地,这也行?
自从凭一己之力惊诧友邦之后,我彻底金盆洗手,老老实实把小家伙的黑发交予温村的Tony们打理,顺便在旁边仔细观察学艺。温村的理发店形形色色,价格也是丰俭由己。这些年,华人的、东欧人的、韩国人的、日本人的大小理发店都试了试,发现除了价格不同,理出来的小平头都大差不差嘛。既然如此,那就锁定性价比最高的十元店吧。朋友孩子来读大学,首次理发就碰上不菲的待遇。顶着刚理的略带卷曲的小平头问我,阿姨,这七十刀的造型如何?我还能怎么说?只能委婉劝之,你们学校的平价理发店它也很香。看来,这理发确实是门学问,也是理海无涯,剪发和造型换个名就是不一样的境界了,随之而来的就是相匹配的铜钱。
随着年龄增长,鄙人发量也向程序员靠齐。为了让头发显得多一些,也是遍寻Tony老师尝试,无奈大多与自己的想象有点距离。每次翻翻店里的那些画报,跟Tony说这个发型不错,对方都是包你满意的允诺。可惜,走出理发店的时候总是对自己念叨:新头三天丑啊,等着第四天就好了。
后来闺蜜推荐去了一家香港Tony的发屋,去之前,闺蜜已对我做了心理建设,说这位Tony手艺没得说,就是嘴碎,你安静听着就行了。我心说,嘴碎,那不是Tony必备技能吗?不说话,怎么拉近与客户的距离?怎么向你推销护发产品以及办张会员卡?没问题,姐姐我顶得住。
不曾想,见过嘴碎的,没见过这么碎的。这位Tony老师操着一口浓郁港普,顶着银白色潮流发型,时尚大叔就是他了。从落座开始,先是痛陈革命家史,诉说来加经历,然后就是香港的造型师如何如何整体水平高超,大陆的明星诸如谁谁谁都是在香港并只在香港做造型。间或暗示我不注重头发造型的严重后果以及意识是如何低下,让我觉得来到他这个工作室之前的这么多年我都是白活了。初次见面,我只好礼貌性点头微笑,三小时下来,脸部肌肉已僵死。烫发结束的最后吹头做造型阶段,开始推销一款护发油,好好好,我买还不行吗?只要你别再说话了。不过,看了镜中的发型,不由得得说,真香。后来,再去他家烫头发,一定带上一本书,无比投入的沉浸式阅读,Tony大叔果然有点插不上话了,好几次夸我爱学习,同时试图说服我染头发,均以失败告终。这几个回合,我胜出。
这样与Tony老师相安无事的生活最终被疫情打乱。政府紧急状态令一出,理发店也去不了了。没多久,居家网课的孩子们头发照样疯长,妈妈们纷纷Tony老师附身,拿出家中深藏已久的家伙事儿,操刀弄剪地对着孩子的头下手了。朋友圈里不时有人晒上一款家常头,基本说的过去,至于那些翻车的,估计就只能自我消化了,反正二十天后又是一头好发长出来。有个朋友竟然对着youtube视频自己给自己剪头发呢,也是民间高手了。
我也去超市买了新的理发工具,价格不高,但一打开真是大开眼界,电动推具配着各种长短的可脱卸的顶端,还有剪刀、刷子、多语种说明书,一应俱全。看的热血沸腾,觉得自己好好练练手,儿子以后就可以跟外面的Tony说再见了。忙了一头大汗之后,地上一堆剪下的碎发,令人很有成就感。再看手中的产品,耳边憨直的鬓角以及脑后厚度一致的发梢透着一股八十年代小镇青年的气息扑面而来,转到正面,小伙子一米八几的高个子和眉清目秀的五官总算震住了这淡淡的土气。我心虚地自夸,嗯,还不错还不错。单纯无辜的少年竟也信以为真。
记得看过一篇文章,大意就是说,不要用你的业余挑战别人吃饭的本事。至少在理发这件事上,我是信了。盼着疫情早结束,重新开始与Tony老师的一期一会,就连嘴碎的特点也令人怀念。因为,那也是正常生活的一部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