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亲家，艳玉：

为婷婷的惨死，我们在此沉痛悲伤地向你们赔罪。使我们万分惊愕痛苦、肝胆俱摧的是，造成这人间惨剧的竟是我们生养的不肖之子。但凭之一点，我们实在惭愧无地、痛不欲生啊。我们深知，对于生命之被狂暴剥夺，任何赔罪都无用；对于失去爱女的锥心痛苦，任何赔罪都无益。我们自己也为失去了儿媳而悲痛欲绝，被灭顶的苦楚所淹没和窒息。对于婷婷的不幸，相信在这世界上我们的悲痛也只是仅次于你们了，加上多少难堪的煎熬在等着我们，也是我们罪有应得！我们也只有用剩下的这点全部生命向你们竭诚道歉，才能略表此心。怎麽办呢？但愿大家终能从极端的悲痛中平复过来，含悲走完馀生。我们毕竟是孙儿的祖父母和外祖父母，我们还是亲戚，而且都爱孩子，希望孩子健康成长，这一点就是我们今后沟通和合作的基础！请相信我，我说的不是假话！我以前如果说过假话，那是因为我不明真相，当时自以为说真话呢。警察曾经审问过我们，我当时确实为牟锺鸣辩解了。警察当时说是我们做父母的出于本能为儿子辩护，也正是这个本能使我们没有看穿儿子的犯罪事实。确实如此！

亲家公、亲家母，我知道你们处在极端的悲痛之中。我的儿子已经犯了大罪，儿媳也往生了。通过媒体看到你对我们的看法和批评充满误会，我不知道怎样安慰你们，只好沉默和等待、等待合适的时间再把我所知道的真实仔细向你交代！媒体捕风捉影、报道失实的地方太多了。因为木铭先生说过希望还原雅婷的受害真相，以后我会向你说明一下我所知道的事实。

我愿意对婷婷说：婷婷啊！如果你们2008年不急于买房子而还和我们住在一处，如果你们2009年先不要急着生老二，如果生老二以后不要让你妈妈回去，如果锺鸣妈妈没有做开胸手术，如果我早一点退休，甚至如果今年四月下旬那个周末我没有因为考试而耽误了去你们家，‧‧‧‧‧‧这一切应该不会发生。谁知那牵扯着偶然和必然的魔鬼之手就这样夺走了你年轻的生命啊！锺鸣曾经多麽爱你，他是完全被魔鬼控制丧心病狂了才做出那样的事，他活着也是生不如死，要受尽人间的惩罚和唾骂。

自从去年12月以来，我千遍万遍叮咛锺鸣用爱来维持家庭、绝对不可动手打人，我自以为这样就行了。自从5月12日以后，我曾给婷婷发了多少短信，也特别邀请她带着孩子到我们这裡住：又能和锺鸣分开，又由我们帮着带孩子！但是她不听，说是这样我们看着她，就跑不了了。7月16日以后，我又写了很多封信！祷求神让我们家在主怀抱里破镜重圆，甚至还自以为有理地为锺鸣祷告和辩护，并且多次发email呼吁婷婷回来，万万没有料到锺鸣已经丧心病狂，犯下大罪了。如今，婷婷已经面对着上帝，锺鸣则罪有应得地等待法律制裁，当年一对恩爱夫妻竟然落到如此惨绝人寰的地步，实在令人悲恸啊。

我们将用忏悔作为前导，终生痛苦地怀念婷婷！年年纪念！我们很后悔当初没有下更大功夫花更多时间关心婷婷，以致于使她负担着育儿的重担和夫妻不合的心理压力，觉得很累很苦。我和锺鸣妈妈都真心实意愿把婷婷当成亲生女儿一样呵护，她在天之灵是知道的，但我们太无能无知，而不能让不该发生的事发生，导致终生不能填补的遗憾和永远的悲伤。

为了我们共爱的婷婷和两个小孙孙，但愿这封信能化解一些你们心中的仇恨，能对你们有一点宽慰。

在收拾房子内杂物的过程中，看了婷婷的日记，对她有了更多的了解。面对着一颗纯洁善良的心，我们感到无限歉疚。以往我们之间的交流，只是亲戚朋友式的客气和礼貌，现在我想说点更心里的话，请相信我的真诚。想到艳玉说过“把孩子交给你们，我非常放心”的话，我们惭愧得无地自容。我们失职，我们辜负了你们，我们更对不起婷婷。

自从2008年11月底他们俩口从我们家搬出，我们二人先是每周周六、周日去他们的家，后来为了更有效地帮婷婷，改成每周的周五和周六。每次去了，带上一周以来准备好的好饭好菜，去后看看他们缺甚麽马上去买，婷婷知道，我们二人每次从到他们家到临走，都像战斗一样没有一点休息的。原本我们自以为很关心她，觉得帮她带带孩子，做做家务就是关心她了。当知道他们夫妻吵架时，我们总是站在婷婷这边，批评锺鸣；看到他们相处和谐时，我们心里高兴，认为万事大吉了。直到有一次婷婷跟我说他们很长时间没有过夫妻生活了，我觉得事情严重，告诉了锺鸣的父亲。他狠狠地批评了儿子，还逼他改过。后来儿子似乎接受了，我们也没有再问。后来看到他们家牆上有用拳头打出来的洞，先是在孙子的卧室里有两个洞，后在厕所牆上又发现了一个。问起原因说是锺鸣发火时对着牆打的。我很生气他的做法，又一一把洞补好了。还有一次去他们家，见婷婷的脸被打青了，笔记本电脑的屏也打碎了。我们先是狠狠批评了锺鸣，又问起电脑的事，婷婷说是她打的，因为锺鸣整天伏在电脑上。非常后悔当时我们没有给婷婷更多安慰。事后回想起，这是他们之间的冲突激化的开始。以后虽然还有一些家庭的快乐时光，但两颗心已经渐渐远离了。而没有引起我们足够的重视。认为夫妻之间吵吵闹闹是难免的。事实上，这一次次事件的发生，使夫妻间的矛盾越来越升级，婷婷内心是多麽痛苦！

如果我们能有效地制止锺鸣的狂妄自大，如果我们能哪怕有一点点预感锺鸣会犯罪而制止他，如果我们给婷婷多一些心里上的关爱，如果我们一直保持与他们每周两天的联繫，也许惨剧就不会发生。问题是，5月12日以后，婷婷进了庇护所，我们连打电话给她的机会都没有，我们又不可能准确掌握事态的发展。我们最后一次见婷婷是5月7日！

婷婷是一个重感情的孩子，而锺鸣却被自己的骄横迷住了眼睛，被狂暴窒息了善性，不再珍惜这个他曾认为是“垃圾堆里的金子”的妻子，乃至于酿成惨剧。想到可怜的婷婷，我们十分心痛。替你们想一想，你们恨这杀人犯的父母，可以理解。我们不奢求你们的原谅，只希望你们放下仇恨，纾解一些痛苦。

还有一些需要解释的事情，请耐心看完。锺岱这次回中国，是三个月前订下的机票，其目的并非旅游及参加甚麽活动，也没有去台湾，完全是为家族大事。锺岱是牵头老大，不得已而为之。现在早回来了。回来面对我们的处境，向你们道歉，为孙子负责。

对你们最初5月12日以后打算来加拿大，我觉得有警察在办，咱们帮不上忙，所以说“你来了也起不了作用”的话。此话伤害了你，在此道歉。实际上，那一段时间到7月15日以前，婷婷多听了庇护所里有些人的怂恿，也不大和你们联繫，又怎麽能够与我们联繫。

我们开始时完全想不到儿子会是凶手，认为警察在冤枉好人，说了替儿子喊冤的话。事实已经打了我们的嘴巴，对此我们向婷婷向你们道歉。

你们贴在高贵林他们家里婷婷的照片，我们没有取下，会一直保留到房子装修。为了不打搅你们，婷婷的葬礼我们不会参加，而会在之后去祭奠她。只要我们在加拿大，每年我们都会去看她，从心里面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

婷婷的衣服太多，没有时间好好整理装箱，拜託你们了。请谅解。大破箱子是他们从我这里搬出时装东西用过的，她的另一只箱子给孩子们用了。还有一些衣服是婷婷选出来要捐赠的，留在他们家一个筐子里。

另有婷婷的书籍和做手工的材料都还留在那边，我们的车一次装不下。你们生活上还缺甚麽，请告诉我们，我们会尽力做。

婷婷走了，她那麽爱上帝，上帝也爱她。婷婷摆脱了人间的苦难，在天国里安歇了。我们在向上帝忏悔时，也为婷婷，为她所牵挂的父母和儿子祈福，请你们节哀保重。

又及：关于雅婷和锺鸣名下房子的问题：

〈1〉有关机构已经有了指令，此房子是胡、牟二人所有，在完全断桉以前绝对不能买卖，而房子最后应该由孩子继承。

〈2〉房子目前仍然由牟锺鸣账户每周供款约450元，而牟的账户上的全部款项10,000馀元，除去其他开销，可维持最多半年（如果不计算儿童厅要求的每月付款900元给保姆）；牟锺鸣户头的馀款用完而没有支付能力之后，房子将会被有关贷款公司收回，并且以低价卖出，那是对孩子不利的。

〈3〉所以目前最实际的应对措施是尽快将房子清空、打扫乾淨并加以适当的修缮，然后出租，希望能在租金与供房金大致相抵的前提下保住房子。

〈4〉在上次胡亲家要钥匙之前，是警察把钥匙归还我，律师为我办理power of attorney（代理权），我才有权力进屋多次收拾极端杂乱的玩具、炊具、家具、衣物、书籍；同时把锺鸣的、孩子的和婷婷的东西大致拣选出来。婷婷的东西准备交还你们。当张牧师告诉我们胡亲家有进屋看看，并且取回婷婷的衣物的愿望时，我们毫不犹豫把开门器託他转交胡先生。

〈5〉但我交出开门器的做法是懂情而不懂法的。后来我们得知，为了办桉的需要，必须为律师保护现场；让胡先生进屋一次已经是我不对，不能第二次了；所以我们马上请张牧师向你要回开门器，但你不同意，我们才不得不立即换开门器。考虑到胡先生尚未来得及拿婷婷的衣物，我们便把收拾好的婷婷的几箱子衣服和鞋等运到张牧师家，希望这样照亲家意思办，可以为亲家省点事，应无问题。

〈6〉牟怀川本人周二（10月11日）去高贵林房时不慎撞坏车库大门，大门无法关闭，为了房内的安全，只好将车库通房间的门从里面锁了，但是周三去找人修理车库门时，发现车库通房间的门居然被打开了，不知是甚麽人所为，希望亲家也提高警惕。现在，律师已经视察了现场，胡亲家如果再想进屋，我们可以把钥匙交给你。希望胡亲家配合我们一起尽快清空房子，为孩子保住房子。

牟怀川　锺岱

2011年10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