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今年23岁,当他妈妈搂着他走进诊室时,这个23岁的大男孩正咧着厚嘴唇在哭。 他肥胖矮小,溜肩肥臀,五指粗短,口水不断地从歪斜的嘴角往下滴答。梅依太太笑嘻嘻地跟在后面。她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金发妇人,高高的身材,细细的腰身,短 发齐耳,面目姣美。淡妆的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
梅依哄着汤姆说 ‘ 亲爱的,该咱们作检查了,一点也不痛,你乖乖的,一会儿就好了。’大男孩抬头看见站在门边的我,就再也不愿往前走了,越发哭得厉害,干嚎,没有眼泪。
汤姆患一种先天性疾病 --- WILLIAM’S 综合症,除了智障以外,还有心脏和其 它器官的缺陷。他跟着妈妈生活了23年,妈妈是他的他的保姆,他的护士,他的老 师,他的体育教练,他的守护神。。。。。。他从小寸步不离地跟着妈妈,跟了整 整23年。这个小夥子除了智障的原因看起来呆头呆脑以外,其它地方和正常青年人 差不多 ---- 营养丰富,穿戴整齐。可以看出,细心的妈妈一直把他照顾得很好。
妈妈将汤姆连哄带劝地扶上了检查台,他沉重肥硕的身子靠在梅依身上。梅依抚摸着他,轻声说着笑话,终于,这个大孩子停止了干嚎。梅依笑着对我点点头,我便 向那大孩子走过去。
突然,他恶狠狠地冲我叫起来 ‘ 你是什么人?!我不要你过来!你走开!’我赶紧脱下白大衣,对他说 ‘ 汤姆,我以前见过你,我是你好朋友啊,不记得啦?’梅依也细声细气地说 ‘ 是呀,咱们汤米有那么多的好朋友。 等一会儿检查作完了,我们还去昨天那个公园玩吧?琳达在那里等咱们,一起玩球。’ 她一边说一边抚摸着肥胖的儿子,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样子,直到他再度安静下来。
作检查时,梅依始终站在我身后,一只手在儿子腿上放着,不断安抚着他。我一回头就能看见她那甜甜的笑容,任何时候都不改变。
检查完毕,我说了一句‘汤姆,你真不错,我和你妈妈都为你骄傲。’这话通常是对调皮的小病人说的,以示鼓励。
我回头看了看梅依,她脸上还挂着笑容,可是眼 眶里分明有着泪光,是兴奋的泪光,是听见别人夸奖自己的宝贝时自豪的泪光。汤姆也觉得自己作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他抬起沉重的胖身子对我说‘ 妈妈说她以后要带我去中国,是不是啊,妈妈?’我吃了一惊:这个大男孩的地理知识和智力不成正比。看来他妈妈对他启蒙教育一直没有放松过,没有放弃过。
梅依细心地给儿子扣好钮扣,扶着他那动作不协调的沉重躯体下了检查台。临出门前她对我眨一眨眼睛,调侃地笑着说 ‘ 你知道,我和汤米,我们在一起生活得多 么有趣。’她轻轻地和我搂抱了一下,悄悄说 ‘ 谢谢你。’汤姆也过来用他那口 水滴答的厚嘴巴使劲亲了我一下。我觉得这个大孩子真的很可爱。
可是我更敬佩那个无怨无悔细心地照顾了他二十三个冬夏的妈妈。